老师,老师......
作者:桥东有枫  |  字数:8098  |  更新时间:2022-12-21 18:43:58

  和老师在一起,绝对算得上一种新奇的体验,尤其是还要加上这样特殊的关系时,高三牲平凡的日常,也变得不平淡起来。

  每天从大喊着拥抱太阳爬起床,到昏昏欲睡的早自习,奋力挣扎的数学,连滚带爬的物理,如鱼得水的化学,游手好闲的生物,超然世外的英语……都汇入这波澜不惊的倒计时长河。

  只有语文,能让他有期待感,有新鲜感,有了独立于学科之外的热情,或者说是热爱。

  上课时短暂的目光相接,下课时有意无意地从身边蹭过,公开场合故作坦然的玩笑,把私密的爱意大声宣讲,私下里十指相扣的手,甜蜜安稳共享连心的脉搏。

  偶尔,好吧,是经常,抢了顾姓语文课代表的活计,抱起一摞作业就往语文组冲,本子放在桌上,人则寻个视线死角缩进他桌下,下颏搁在他膝盖上,甚至在同学来问题时,壮着胆子去吻他那话儿,舌尖嚅嗫舔湿了黑色的布料。

  最后难免被人伸手下来掐一把侧脸,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也逃不过被揪出来的下场,锁上门好好修理一顿,打不坏人的竹戒尺派上了大用场,往往是等小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被放开,然后又趴在他耳边轻声说,老师我错了……

  我下次还敢。

  ……

  “今天都来几趟了?”郑棋元好笑地看着门口,小熊猫又狗狗祟祟地探头进来,“有这时间你下课睡一会儿好不好,你看你这黑眼圈儿重的。”

  “哎呀,”徐均朔闪进门来,四处看一圈确定没有别人,才大着胆子坐到他腿上,“说多少遍我这是天生的,昨天的语文作业给你放这儿啦!”

  郑棋元真是太喜欢他习惯性上扬的尾音,听着鲜活又柔软,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

  所以才会总去学他说话,“好呀,我下午就批,朔朔还有别的事儿吗?”

  “哎!别搞别搞,学人说话你是学人精,你出大问题嘞!”徐均朔被他学得不伦不类的口气惹到,不像玩笑倒像是撒娇的尾音成功让郑棋元收获一只蜷缩的小熊猫。

  “嗯,就,这不是要教师节了嘛,”徐均朔小声说,好像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听说,要放半天假,是吗?”

  “是啊,”郑棋元看着他侧脸略显羞赧的神色,一时没忍住上手戳了戳,很好奇他想干嘛,“你消息还挺灵的,怎么了?想出去玩儿?”

  “嗯,也不算啦,但这么说也可以。”小孩儿抬起头,神情有些憧憬地望着天花板,白炽灯亮得灼热,像一场少年时节绚丽的梦。

  “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谈恋爱呢,”他抿了抿嘴角,笑得有点甜,或者说是傻也未尝不可,“你肯定是谈过很多场啦,哎呀…不过,我们还没约会过呢……那就趁这半天,出去约个会怎么样?”说着小孩儿又皱皱鼻子,“话说你到底谈过多少个啊郑迪?”

  郑棋元一下子让他给问住了,不知道从何回答起。他以为,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要和徐均朔,真的在一起。

  可是小朋友,好像误会了。

  他只好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告诉对方实情,最终还是谨慎地避重就轻,“也就,几个而已,都是很早的事儿了。”

  “那都认真了吗?”徐均朔在他腿上动了动,找了更舒服的地方靠着。

  “还,还好,”郑棋元莫名地有些慌张,“记不太清了,就那么处着呗,不合适就分了。”

  小孩儿撇了撇嘴,“哄我呢吧?”他其实挺想问问,那你跟我呢?算不算认真?合不合适?又打算处上多久?

  然而话语在胃口逡巡着,又胆怯地退却了,一下子丧失了问话的兴趣与勇气,他一面劝着自己,郑迪那样爱我,这些话根本没有必要问出口,另一面又隐隐地害怕着,如果真的得到一个叫他泪下的答案……

  “欸,真的没有很多,”郑棋元看他摆在脸上的沮丧,自知无法安慰,只好哄小孩儿似的颠着腿,把脑门儿抵在他后颈上,“骗谁也不骗你,真的。”

  最多就是,再等一等。

  就等到,无可挽回的那时候。

  徐均朔沉默了一会儿,天性里的体贴让他很难看着气氛走向冰窖,于是主动扯开话题,“郑迪,你今天是不是有我们班的晚课呀?”

  “是有一节,”郑棋元顺坡下驴,也搜刮了一下记忆中不太清晰的课程表,“咱们班今天下午,是不是有三节自习?”

  “对呀,”小朋友突然一副被哄到的神情,“哇,大忙人还记得我们班课表呢?”

  “这哪儿能不记得,”郑棋元暗自松了口气,顺杆儿爬地咬了一口他侧脸,“那你好好看看语文啊,我晚课提问你。”

  “啊,啊?你记错了其实,”徐均朔改口道,“哪里有什么自习?都是数学物理好吧?”

  “……”

  年长者想了想上次看到的成绩单,数学物理的栏里,确实有些一言难尽,于是只好叹口气,“行吧。”

  反倒是小朋友有些意外,挣扎着回过身子看他,“哇靠你不对劲诶,郑迪你出大问题嘞,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郑棋元没好气儿地弹他侧脸,“狗贼,你昨天刚挨完打心里没数儿吗?总不能再揍你一顿吧?”

  “靠!”小朋友被提醒了昨天的事,顿时忍不住恼羞成怒,“你还敢提欸!我什么错也没犯你就打我,你不讲道理的你这个人!”

  “我不是你的dom吗?难道打你还需要理由?”郑棋元说着,理直气壮地又弹他一下,手劲儿蛮大,“你不愿意怎么不喊安全词?还让我别用手打用戒尺,啧。”

  小朋友哎呦一声,不想承认自己口嫌体正直的事实,于是捂着腮帮子对他熊猫爆锤。

  郑棋元也不躲,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等着预课铃打响才把人抱下来,“赶紧回去吧,快点跑,一会上课了,当心被关外面。”

  徐均朔冲他做了个鬼脸,满意地看着郑老师一脸威胁地朝他晃了晃拳头,然后拔腿就往教室跑。

  冲冲冲!没有迟到的课程,只有勇敢的狗勾!小朋友踩着上课铃,一把扒拉开化学老师,抢先一步踏进教室,回头抱歉又带点得意地笑起来。

  化学老师跟他也熟,平时没少惯着他,只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拿着书走上讲台。

  一轮复习,没什么意思,但又很重要。

  徐均朔边听边在底下刷题,偶尔托腮望望窗外,心里查着秒发一会儿呆。

  九月初。榆树依然枝丫苍郁,风雨中仍会闪动着白亮的叶背,沙啦啦的,秋老虎的余韵还厉害,早晚却已见了凉意,校服外套穿穿脱脱便成了常态。

  ……好,时间到。徐均朔掐着半分钟的点儿回过头来,抬头看了眼黑板,一道题还没讲完,再看看练习册,自己要听的下一道题还在五道题开外,于是又埋头下去死磕套卷。

  看,这就是高三牲。徐均朔在心里解说,颇有些苦闷地提笔,在旁边空白处画了只小王八。

  想了想又涂掉,重画了一只狗崽和大猫。

  二者挨得有点近,徐均朔立着笔尖,硬是在他俩中间挤进去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好了好了,收心学习。小朋友搓了搓脸,又抬头看了眼黑板,才重新对着卷子,笔尖戳戳点点地把“已知A元素形成的单质与B的氧化物在加热条件下发生剧烈反应……”塞进脑子里去。

  下课了,吃饭去。

  哦得洗手,不然棋元哥又要骂他。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没洗手的,难道真的是我骗人的功夫不到家?

  徐均朔心里嘀咕着,仔细洗了手往语文组溜达过去,最近他俩晚上都一起吃饭,仗着教工食堂地儿大人少,找个角落说悄悄话也很安全,没谁会来打扰。

  “棋元哥?棋元——诶校长好!”徐均朔啪一个立正,九十度鞠躬,然后假笑两声,狗腿地让开门口。

  “哟,”校长也认识他,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这不是咱们准状元吗,来找老师问题啊?跟老师关系挺好吧?我看叫得挺亲的。”

  “哎,对,问两道题,”徐均朔打着哈哈,“这不是,那个,师生关系和谐融洽嘛!”

  “挺好,挺好,”校长笑得和蔼,“师生处得好是好事情!那你问题吧,我不打扰了。”

  “哎,校长再见!”就差蹦起来挥手了。

  看着徐均朔点头哈腰地把人送出门,郑棋元笑得快趴在桌上,“狗贼,你好狗腿子哦。”

  徐均朔熊猫白眼,“我还没说你冷淡呢,哇好高贵哦,顶头上司走了都不送送的。”

  “啧,我俩挺熟的了,”郑棋元收拾着桌面,“谁教出来的状元他心里也有数的好吧。”

  “啊草什么啊就状元了,八字没一撇呢好吧,”徐均朔哎呀一声,扯着人袖子往食堂拽,“快点走嘛,饿死啦饿死啦……”

  “今天吃什么?听说新上了鸡排饭诶。”郑棋元由他扯着,一边从兜里摸出饭卡。

  “!”小孩儿眼睛又亮几分,走到门口直接把他往食堂里推,“那你还磨蹭!快进去啊!”

  “别,”郑棋元忍着笑,伸手揉他头发,“我就蹭蹭,不进去。”

  “……”

  熊猫暴跳。

  “郑迪!你出大问题!!”

  鸡排饭是真的不戳。

  热量高到吃完饭,血液就争先恐后地往胃里进军,半点不顾大脑的苦苦挽留。

  一整节晚课,风平浪静。大概率是因为每节课都跟老师大声扯皮的某小孩儿困得要死,全程都在神志不清地磕头。

  郑棋元看着想笑,想起每晚无论几点去找都会秒回的小朋友,又心疼得不愿叫醒他。

  左右高中语文就一无情工具科,上课听不听作业写不写的……笑一下蒜了。

  昔日的国文,如今正被人演算成公式和模板,在一行行单横线上生搬硬套。

  真悲哀啊。 

  下了晚课,郑棋元抱起书准备出门,余光却瞥见小孩儿挣扎着从桌上撑起来,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于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停了下来。

  嗯?怎么好像是奔自己来的。

  到了门口才发现他老师还没出门儿呢,徐均朔松了口气,一时间忘了是公共场合,扑上去搂着郑棋元就要下嘴,立刻被人按着头死死抱住,勒得差点当场闭过气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困傻啦你?”郑棋元属实被他吓了一跳,隐晦地瞪了他一眼。

  徐均朔吐吐舌头,接过他的书送他走出教学楼,把正牌课代表晾在一边翻白眼,怪里怪气地嘟囔着女大不中留。

  “老师,”走到没人的地方,小孩儿迅速偏过头啾了他一口,“后天去哪儿约会呀?”

  “……?”郑棋元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这才想起来,在办公室里心虚避过的问题,好像直接被人默认了答案,又考虑着约会这种事如果去麦当当或者什么家常小炒貌似很奇怪,只好犹豫着报了自己去过的一家西餐厅。

  徐均朔有些迟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辛辛苦苦仓鼠存粮一样攒下的小金库,又对比了一下这次难得的约会……

  莽就van了。男高中生心里泪流满面。

  郑棋元看他一脸痛苦,有点摸不着头脑,心里转了几圈才隐约有点猜想,于是很委婉地道,“你不会是,担心花销吧?”

  小朋友被人戳中心事,恼羞成怒,“才没有!……去就去!西餐厅就西餐厅!”

  由此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可见,未来某一天扣到此人脑门儿上的徐三千名号,也并非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郑棋元又好笑又无语,抬手弹他脑门儿,“谁要你付钱了,我比你大这么多,还是你老师,你能不能想点儿有谱的?”

  徐均朔扁扁嘴,结合了一下现实情况,到底是揉揉脑门儿没和他争,心里暗搓搓地憋了口气,妈的,爷将来迟早要在更好的地方请回来。

  教师节当日。

  上午第二节课。

  眼看着小朋友在台下又走神儿,郑棋元不满地咳了一声。

  徐均朔惊觉危险,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又赶紧心虚地低下头看题……看了一圈儿,一张语文的都没有,只好熟练地收拾收拾,把几天前的语文作业摆出来充数。

  郑棋元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小伎俩?然而也只能叹口气,任凭他咬了咬指甲,偷眼瞧瞧自己,继续埋头跟数理化死磕。

  他没办法反驳,如果没有长久的应试化训练,语文确实拉不开分,而有刷语文套题的时间,还不如去写一套理综。

  语文需要灵气,或者说,语言,文字,文学,莫不如此,然而对于那些真正敏锐有灵之人,他们想说的、想写的,又往往与试题方枘圆凿,让他们一心扑在应试里,那痛苦甚至比夺了他们的笔更深重。

  能够与囚笼和平相处的天才毕竟少之又少。

  有时他看着布置下去的小作文只交上来十几份,心头火起,扔了红笔抬头环顾,却又不知该向谁发泄,毕竟面前只站着一只畏畏缩缩自知理亏,可又实在齐不上哪怕再多一份的小熊猫。

  他曾经既有投身文学的灵气,又不乏献身教育的英勇。

  如今却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

  逐渐的,似乎也就习惯了,在课堂上照本宣科地传授答题模板,一遍又一遍教习如何用模棱两可的答案,去混一个更顺眼的分数。

  早就……

  习惯了。

  “老师,棋、郑老师,”下了课,徐均朔磨磨蹭蹭地跟了他一路,终于拐进语文组,却发现还有其他老师在,只能泄气地小声哼唧,“…我错了呀。”

  你别不理我呀……

  熊猫自闭.jpg

  他也不是没溜过号,往往撒个娇也就过去了,顶多挑个没人的时间被教训一顿,怎么这下把人气得这么狠……

  熊猫迷惑,熊猫不解,熊猫欲哭无泪。

  郑棋元绕过他坐下,斜他一眼,收回来目光落在教辅书上,“跟你没关系,赶紧回去吧。”

  屁的没关系!鬼才信嘞!

  徐均朔有点气他不和自己说实话,却又无可奈何,下意识地住了嘴。好像内心深处的自己也默认这一点似的——对方在这场有悖于传统的恋爱里,处于纯然的掌控位,看似坦荡地张开怀抱,却终究难能一见背后的心事。

  前几天趴在自己肩上哭得颤抖的郑迪挂件,属于高难副本产物,显然没有那么轻易掉落。

  于是他抿抿唇,心里象征性地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态度还是又软下来,伸出手拉住对方袖子晃了晃,“那,那我回去了,你整理一下心情喔。我们下午,嗯……”

  提到这个,小朋友的目光又轻轻亮起来。

  郑棋元趁着没人注意,轻轻握住他的手,“知道,你放学来找我。”

  西餐厅。

  郑棋元自己先点了几样沙拉,然后把菜单推过去,问小朋友喜欢吃什么。

  徐均朔胡乱翻了几页,随手点了一份牛排。

  郑棋元抬头跟服务生说,要三份。

  徐均朔闻言弱声弱气地抗议,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能吃。

  郑棋元笑得快忍不住,说他们家的牛排好小的,等会儿上来你就知道了。

  徐均朔这才安静下来,喝了口送来的酸梅汁,歪头,托腮,发呆。

  “嘿?”年长者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啥呢?饿了?”

  “啊?”徐均朔茫然地回过头,“我没有啊?”

  “怎么魂不守舍的。”郑棋元叉了点沙拉自己嚼,又叉起一点试图喂给对面,然而被嫌弃地推了回来。

  然后徐均朔就像一摊史莱姆一样,迎着郑棋元疑惑的目光,缓缓地堆在了桌子上,半晌小声哀嚎,“你待会儿是不是就回去了呀?”

  “是啊,”郑棋元愣了下,隐约琢磨出了点小朋友失落的门路,“要不,再陪你看场电影?有什么想看的吗?”

  徐均朔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终归又泄了气,只摇一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对方刚刚切好递过来的牛排。

  “别戳了,一会儿烂了都,”郑棋元无语,伸长腿在桌下给了他一脚,“那你到底想干啥呀?”他倒是没生气,不过难得的约会,小朋友一直这样郁郁寡欢的话,他也开心不起来。

  徐均朔抬眼看他,只一眼,浓密的眉睫就又垂下去。

  “我吗?”他咬了咬唇,很迅速地瞟了眼侍者,声音小小的,“我想做。”

  不,不是的。小朋友的眼圈又红起来。我想说的明明不是这句。

  虽然,确实,郑棋元从来没和他做过。

  但他其实更想控诉,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连生我的气也不和我提?怎么什么都替我包揽,从作业到牛排……就是唯独人生路不给我一点提示?

  连我问你大学报理还是报文,你都犹豫好久才温声劝我,还是自己做主。

  你明明知道我天杀的想让你命令我选文。

  哪怕只是建议也胜过如此放手。

  想着想着,眼眶就更红了。

  “想,想什么?”郑棋元先是以为自己没听清,反应过来后一惊,冷不防看见对方快要盈眶的泪水,一时间惊得更厉害。

  这,这是干什么?他是在求欢么?郑棋元有点头大,小心翼翼地伸手擦擦他眼角,“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做?”

  徐均朔放弃一般闭上眼,自暴自弃地点头。

  “可是,”郑棋元这下属实是为难了,想了想小朋友的生日,心算了一下才开口,“你还没成年吧?”

  再说我毕竟,至少现在,还是你老师啊……

  这这这这这不好吧!郑棋元怎么也没想到,约个会小朋友能给自己出这种难题。

  徐均朔不再说话,自己抬手擦了擦眼泪,三两口吃完牛排,一边靠在椅子上恹恹地说自己饱了,一边在心里不着边际地想,这牛排好像确实是有点小,下次绝对不来这种坑人的西餐厅了。

  郑棋元却犹豫着停下叉子,一副思考的模样,抬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叹一口气。

  “你实在想的话,”他慢吞吞地说,像是做下了某种决定,看着对面的小孩儿刷一下抬起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说着掀起垂地的桌布,一屈膝钻了下去。

  对面没了人影,裤门儿又一下子给人拉开,徐均朔惊得差点跳起,却被安抚地摸了摸小腿。

  他似乎明白了要发生什么,抢先一步把手伸下去,使劲抵着年长者靠过来的肩头。

  “别,别这样!”小朋友近乎是哀求了,不停躲闪着,“郑迪,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我不要了!”

  “不行。”桌布底下,传来很小声,却很坚定的回答。“你过来,只管待着就好,怕被人看出来就趴在桌上。”

  “不,不行,”徐均朔惶急地推他,甚至狼狈地夹紧双腿,话音几乎带了哭腔,“哥!棋元、老师!今天是教师节啊!”

  你是我的dom啊!

  “……?”郑棋元诡异地顿住几秒,然后掀开桌布从缝隙里看他,“不是吧徐均朔?出来约个会而已,你还真的在乎这么个噱头啊?”

  徐均朔咽了咽干涩的喉口,别过脸去不看他,手上推拒的力道却不自主地软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俯角下的郑棋元。

  原本锋利的下颌线弧度稍软下去,猫儿样的眼睛显得更大更圆,在桌布下的阴暗里,闪动着那样真挚的光彩。

  无法拒绝了,他一脚踏进了未知的领域。竟是首次发觉,他的dom在长相上,是那样惹人怜爱,以至于只是稍稍放低了姿态,便让人连抑制住加害的欲望都是难事。

  徐均朔困难地吞咽着空气,手指颤抖着,最终轻轻放开,在身侧空握成拳。

  “要是真的想感谢老师,怎么不送我康乃馨和剑兰?”郑棋元并未贸然下口,只是用手轻轻套弄着,“心怀不轨的小朋友来猜猜,办公室里的粉白玫瑰是谁放下的?”

  低柔的声音,像是恶魔在恶劣地同他调情。

  是他轻敌,是他自大,他的dom怎会任由人摆布,只消区区几句话,就能让他将主动权拱手。或者说,这种东西,他从未拥有。

  “是我,”徐均朔哑着嗓子回答,只敢望向天花板放空视线,“我送你玫瑰,我不要送你别的……”

  我不管什么节什么身份该送什么花。

  我只想要你,桌上放着我的玫瑰的,你。

  ……

  温热的上颚和舌床,也许能栽下玫瑰,也许能培植浪漫,而此刻只用来供养他。

  有人含住他,亲吻他,舔吮像是朝拜,碾磨也像征伐,手在他腿根的软肉上逡巡,有时探进衣服里摸索脊椎和尾骨。

  他的师长,他的dom,他的……爱人。

  慈悲地照顾他每一处褶皱,唇舌吞吐掠过每一寸沟壑,牙齿收起像猫儿的指爪,偶有尽在掌握的尖利探出,也只会带来颤抖的欢愉。

  大多数时候,人类并不知道如何讨猫科的欢心,只好把最真实的自己摊开铺陈,任君探索,随君采撷,从泪光到喘息,不去掩藏任何渴望与爱慕。

  顺从本心,因而他做了正确的事,把自己囫囵个儿地献出去。

  这也正是大猫想要的。

  “先生,先生?”侍应生走过来轻轻叩着桌子,轻声问,“您不舒服吗?”

  徐均朔不敢抬头,只能泪眼朦胧地别过脸去,背对着他,“没、没事。”

  “那需要我……”

  “不需要、哈啊!”他急促地打断,却仿佛因为不够礼貌而受到惩处,牙尖磨在茎身上痛得尖锐,几乎让他眼前一黑。

  “……谢谢你。”小孩儿几乎是呜咽着对侍者说,身下的疼痛这才略微放过他,转而用舌尖去挑逗那颤抖的铃口。

  侍者迟疑着离去了。

  而疼痛更凶。

  泪水中,他却看见,有人灌溉着玫瑰,神色更温柔。

  那喉口间的压迫欺人太甚,他终于忍不住要释放出来,意识模糊地想要挺身,却被用力掐在了大腿间的软肉,几乎哼也没哼就交代了出去。

  断续的滚烫,点滴喷溅,它的容器,他的花园,始终在等待与接纳,也许是幻觉,他甚至听见了微弱的吞咽声与呛咳。

  掐在他腿间的手也逐渐松了力,改为轻轻的拍抚,最后温柔地扶着他敞开的双膝。

  泪水早就止不住地打湿了肘弯的衣褶,小朋友直起身,胡乱抹了抹泪,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捉住了腕子带下去。

  有温暖湿润的吻,落在他手背上。

  “舒服么?”桌下传出带着笑意的低声,“老师伺候得你还好?”

  徐均朔只觉得脸上差不多要着起火了,心里却不知怎的,反而变本加厉地难过起来。

  于是他仰起颈项,颤抖着声音反问,“老师,怎么不亲亲我的嘴?”

  “老师也,从来,都没主动亲过我的脸……”他哭得更厉害,从桌下抽回手去擦眼角,“今天,也是这样……”

  郑棋元叹了口气。

  得寸进尺的小孩儿,他想。

  讲道理,我不该这样,他又想。

  但是……他想不下去了。

  于是他用了点力,掰开小孩儿本就还合不拢的双腿,就那么从他胯间,以一个骄傲而顺从的姿势直直跪起,扬起的桌帘仿佛人鱼破开水面时的白浪花。

  徐均朔被过大的动静吓得睁开眼,犹疑困惑地看着他,目光是那样澄澈的温驯,两瓣唇开开合合却说不出话,随后被一个过深过长的吻堵回了全部言语。

  吻里掺着海水的咸腥生涩,熟悉的气味,却是陌生的感受。有呼吸渡过来,以海浪代舟楫,带他过水……带他永久沉沦。

  有点儿,缺氧。

  徐均朔迷迷糊糊地撑着桌子,临到桌前三寸远才稳住了脸,好悬没直接趴到菜盘子里。

  害他头晕的人鱼早就缩了回去,顺着原路上岸,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怎么这么可爱呀?郑棋元心里想了一大串,我好像不太应该亲他,这好像是他的初吻吧?

  可惜徐均朔此时却没那个精力胡思乱想了,他只是一边在空气中汲取着氧气,一边在心里迅速而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哇,郑迪亲我了。

  哇,他这样是要对我负责的……

作者的话: 感谢你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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