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印20.
巴掌印
巴掌印20.
作者:甲虫花花  |  字数:7248  |  更新时间:2021-11-04 19:56:10

  房间很安静,里面卧室的窗户开了道缝,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窗纱轻轻飘着。

  封雅颂感觉嗓子被堵住了,趴在沙发面前,什么也没有说。

  周权点了下头:“高三,是吧。”他蹲在她旁边,等了一下,又问,“是在市实验高中吗?”

  封雅颂心里又凉又热,很复杂。她低不可察地说了声“是”。

  周权又点点头,然后说:“你起来吧。”

  他胳膊一动,竹板磨在地面发出响动,封雅颂立刻朝他的手看过去。

  周权手里一松,竹板搁在地上:“说了,不打了。”他意思似地抬了抬双手,站起身来,走了一步,又看着她说,“起来吧。”

  封雅颂低头吸气,扶着沙发爬了起来。

  她的呼吸还带着抽泣的颤音,眼框一定也是红的,衣服也乱。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狼狈地放声哭泣,思绪找回来后,她感到很不自然。

  不过,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封雅颂罚站似地站在原地,开口说:“我只是……”

  “五点半了。”

  封雅颂抬眼看他。

  周权垂下手腕,说:“收拾一下吧,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说完,他靠在电脑桌边,把手机拿出来。他滑了几下手机,唇抿起来,这似乎是他的一个习惯性表情,也是一种隐藏情绪的表现。

  封雅颂看着他,很轻地“嗯”了一声,脚步动了。

  她先走到沙发侧边,把那根竹板从地毯上捡了起来,这时,周权目光从手机移过来看她。

  封雅颂默默走到床边,把竹板和其他的工具放到了一起。

  她又转身,说:“我……”

  周权冲卫生间一扬下巴:“去洗个脸,收拾一下。”

  封雅颂只得点点头,拿上挎包,走进了卫生间。

  她对着洗漱镜仔细洗了洗脸,关上水流后,她看着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很整齐,像是新的。

  她没有使用,从自己包里掏出纸巾,把脸和手擦干。

  包口敞开,她看到了里面卷起来的毛线袜。

  封雅颂心想,出门吃完饭,应该就要直接回家了。于是她脱掉鞋子,踩着瓷砖,把袜子套到了腿上。

  最后她扎好头发,拿出手机检查了一遍消息,然后呼了口气,走出卫生间。

  她还没有说话,周权装了手机,走过来说:“走吧。”

  封雅颂跟着他原路出了房间,坐下电梯,朝酒店的大门口走出去。她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意外地,比来的时候,要松弛了不少。

  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云彩后面露出几丝金色夕阳。

  周权走出酒店停车场,脚步没停,径直右转,封雅颂跟着他,大约走过了一条街道,来到一家外文名字的餐馆面前。

  这条街道有几座写字楼,饭店都是藏在楼与楼之间的私房小店,封雅颂来得很少。

  紧跟着他走上楼梯,封雅颂终于敢开口了,她问:“这是什么店啊?”

  周权拉开门,说:“披萨。”

  走进店里,挂在墙上的一些招牌是中文的,封雅颂抬头看着,知道了这是一间正宗的意式披萨店。

  店里客人只有稀落两桌,空桌很多。

  周权没有选窗边的座位,他走到一支圆形的吊灯底下,伸手拉开座椅,然后走到对面坐下。

  他拿起桌子中央的菜单,同时抬眼看她。

  封雅颂顺着座位坐下了。

  菜单递到她的面前,周权说:“你来看。”

  封雅颂翻页认真看着,看到最后一页,她抬头问:“要一个海鲜拼夏威夷的披萨可以么?九寸的?”

  周权说:“可以。”

  封雅颂点点头,转头找来了服务生,除了披萨,还点了一份小吃拼盘,两杯喝的。

  服务生核对餐品后离开,封雅颂把菜单合上了。她双手按在上面,身子前倾,对他说:“这顿饭我请你吃吧。”

  周权看向她:“你请我啊。”

  “嗯。”

  周权什么也没再说,把手机拿了出来。

  封雅颂看着他握着手机的手,他的指节挺直,令她心跳得莫名有点快。

  不过气氛冷淡,他似乎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愿。

  封雅颂只好把自己的手机也拿了出来。随意点了几下,她的视线还是时不时瞥向他。

  他不是五官夺人的长相,整体搭配起来却是恰到好处。而且他整个人有种冷静的特质,即便认识了,似乎也熟识不起来。

  像是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你不会刻意留意他,不会排斥他,当然,也不敢主动与他搭话。

  封雅颂以前没接触过这样的人,无论是同龄人,还是长辈。他低调而克制,却可以从容掌握大局,这在她眼中,是一种格外吸引人的点。

  封雅颂有一下没一下玩着手机,直到披萨端上桌子。

  他们又彼此安静地吃完了饭。

  喝饮料的时候,店里客人开始多了起来。他们身边坐了一桌外国人,封雅颂捏着吸管,悄悄听着他们交流,判断他们是哪国人,这时,对面的周权开口了。

  “你坐着没有疼痛的感觉,是吗?”

  封雅颂注意力迅速回来了,她感受了一下,屁股有点热热的,但坐着的确不疼,相反,这样压着还挺舒服的。

  封雅颂低“嗯”了一声。

  周权说:“我没怎么用力,你哭得太厉害了。”

  封雅颂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我当时觉得害怕……”

  周权没有使用吸管,直接端起杯子喝柠檬茶。润下喉咙,他说:“正常实践,那样的木戒尺,都是五十下起步的。”

  “哦……”

  “五十下,你的屁股第二天也只是稍微有些红,不影响任何生活。”

  封雅颂脸上微微发热,她说:“可是当时真的很疼。”

  “娇气。”他直接结论。

  封雅颂又“哦”了一声,低头抿吸管。

  他继续说:“不过,这也算是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实践,我给你总结一下。”

  “从男人的角度看,你的身体很美,性格也很可爱,你是一个很有优势的小姑娘。只不过,sp这个圈子不适合你。”

  他手搭在玻璃杯上,指尖点了两下,仿佛思考措辞。

  “高三有压力是很正常的,你现在要试着自己努力学习,听家长或老师的话。你所谓的爱好,更适合上大学以后,或者再过几年,找一个男朋友以情趣性质地拍打你,懂我的意思吗?”

  封雅颂懂的。总结起来,他的意思就是,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封雅颂望着他,果然,下一句,他开口说。

  “等下送你回家,以后不需要再联系我了。”

  封雅颂立即说:“我不该骗你我已经上大学,可是,我知道说了自己的真实年龄,我们连之前的聊天都不会有了……”

  周权平静地说:“不光是年龄,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我们想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

  封雅颂张了张口,又打算说什么。

  这时周权在对面站了起来,问她:“还喝吗?”

  封雅颂没有看饮料杯,抬头望着他。

  周权也不想要她的回应,说:“那走吧。”

  他跨出桌椅,径直走向前台结账。

  封雅颂愣了半分钟,然后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权已经站在门口外面了。

  等封雅颂出来,他一偏头:“走,我开车送你回去。”

  走下饭店门口的几节台阶,周权再回头,看到封雅颂站在门口没动。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不算明亮,周权眯起眼睛,停在原地看着她。

  封雅颂说:“我……”她顿了一下,吸了口气说,“你真的不可以再考虑一下么?我很快……就长大了。”

  周权说:“不光是年龄的问题,我刚才已经表达清楚了。”

  封雅颂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她勾了一下包带,看着他说,“那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家。”

  周权等了两秒,然后点头:“好。”

  又等了两秒,谁也没有说话,他转身往酒店方向走回去。

  ——

  封雅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的公交车,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门口的。

  她深吸口气,钥匙拧开家门,封妈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回来啦?”封妈看了眼挂表,不到八点,“吃晚饭了吗?”

  封雅颂说:“吃了,吃得披萨。”

  换了拖鞋进屋,封雅颂说:“我去写作业了。”

  封妈点头,指着果盘:“吃块橙子,刚切的。”

  封雅颂说:“我等下再吃吧。”

  快速回到房间,关上门,封雅颂才出了口气。她相信母亲没发现什么异常。

  停留在门边,封雅颂又发了会呆,才慢慢走向学习桌。

  她心里很难受,刚才还不算强烈,现在独处在房间里,这种难受愈演愈烈起来。

  她感到心里某一处很空,像是失恋了,像是被抛弃了。又像是失去了一份固有享受的爱护。她的鼻息发酸,又不至于哭出来,于是这样的难受就一直憋在胸腔里。

  封雅颂在桌边一直坐到晚上,什么作业也没动,刚开始她撑在桌上空落落地发呆,后来她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绳师27号”的聊天框,开始往上翻聊天记录。

  他们居然说了这么多话。

  他们每天都在聊天。

  早上,晚上,还有偷偷摸摸的课间时光。

  那些聊天本来只是文字,可是见过面后,他的每一句话都立体了起来。聊天记录里的每一话,她都能具体地带入那个人的语气,然后这些字句,就真实地响起在她的耳边了。

  大约翻了一个小时,聊天记录都没有翻到头。

  封雅颂向前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侧着脸继续翻看手机,最后终于忍不住,点开了输入框。

  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封雅颂又坐直了,她要说什么呢。

  ——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我是复习考研的,这个谎言很愚蠢。

  ——你睡了么?

  ——我觉得你的真实名字很好听,周权,很好听。

  ——第一次实践,我只是有些害怕,但是,我觉得你很专业的。我的害怕其实多余了。

  ——感觉你工作很忙,你的压力,是不是也很大呢?

  最后,她把这些话都发给了对方。

  她想,但凡有一句话起作用,也可以啊。

  可是一整面屏幕的消息发过去,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回复。

  屏幕上方安安静静,连“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没出现过。

  后来时间很晚了,封雅颂转移到了床上,她再次重新翻阅聊天记录,半夜时分,终于看到了初认识时的聊天。

  ——小颂:那十一之前,我可以跟你聊天么?

  ——绳师27号:随时。

  封雅颂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想,他说的“随时”,已经不作数了。

  巴掌印21.

  21.

  十一统共放假三天,作业大约留了一周的量。

  封雅颂第二天很早就醒了,无滋无味地吃完早饭,她坐到书桌前,拿起笔。

  假前物理刚刚复习了天体运动规律的专题知识,作业也是与之相关的。封雅颂读完第一道选择题,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个万有引力公式,写完重新看着题干,却不知道该带入哪个数字。

  她又看回自己写的公式,多看两眼,感觉这个公式也写错了……

  封雅颂心里更乱了,她想,自己状态不好,这部分物理作业太难,她应该从简单的入手。

  于是她把英语试卷换上来,这是一张完形填空专项训练。封雅颂做完形习惯先整体通读一遍,了解文章大概的类型和内容,再细致填空。

  她花了几分钟通读一遍文章,再看回第一个填空,盯了半天,觉得四个选项都不合适。她重新读这个句子,读了几遍,直到读出了声音,也不知道这个句子的中文意思是什么。

  封雅颂推着桌子往后撤了一步,茫然地看着桌面。

  她实在是,没有半点做题的力气。

  愣了一会,封雅颂出了房间,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她悄悄脱下睡裤,侧过身体照镜子。

  屁股几乎已经好了,只有几道遗留的红印,她伸手摸了摸,完全都不疼了。

  封雅颂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当时的疼痛程度并不是难以忍受的。她只是对于冰冷的戒尺,以及他严格的态度害怕了。

  又或许,她迷恋的是一整套事实,是一个不容商量的人,最终心软饶过了她吧。

  封雅颂假装使用马桶,冲了个水,然后走出来,重新回到房间。

  手机里,他始终没有回复消息。

  封雅颂点着微信,看到了好久没有打开过的sp圈子群。

  带着某种目的,她想,她要在群里发言。

  又带着某种目的,她连续点了三个表情包发出去。

  她的记录很快就被其他聊天压过去了,没激起什么水花,封雅颂怔了一会,手指不自觉点开群成员,看了一眼属于他的黑色头像。

  这时突然有了新的消息提醒,封雅颂心里一跳,点出去看,原来是一条来自群聊的好友申请。

  “河北-男主-晨辉”请求添加。验证备注写着:嗨,认识认识?

  封雅颂鬼使神差地点了通过。

  对方立即来找她聊天。

  河北-男主-晨辉:嗨,你喜欢做任务吗?

  小颂:什么?

  河北-男主-晨辉:你喜欢玩网调吗?

  小颂:你给我一些任务,让我来完成么?

  河北-男主-晨辉:对。

  河北-男主-晨辉:以前你做过什么任务吗?

  封雅颂低着眼睛。

  小颂:没有。

  河北-男主-晨辉:奥,那你多高多重啊?

  小颂:不高,挺瘦的。

  河北-男主-晨辉:给你自己长相打分,满分10分。

  小颂:7.5

  河北-男主-晨辉:哈哈,你是处女吗?

  封雅颂已经不太想和他聊了,不过她也没有其他事情想做。

  小颂:是。

  河北-男主-晨辉:你多大啊?

  小颂:在上学。

  河北-男主-晨辉:那你可以当我的学习奴啊。

  封雅颂目光轻轻一动,她觉得“学习奴”这个词语很精准,同时又格外难听。她打了个字,又放下了,不想和他争论。

  对方还在不停地询问。

  河北-男主-晨辉:那你自慰过吗?

  河北-男主-晨辉:身边有情趣工具吗?

  河北-男主-晨辉:可以视频吗?

  封雅颂手指点了两下,把他删了,删了觉得不太安全,她又把对方拉黑了。

  她在座位上,愣愣握着手机,感觉对里面的所有内容都丧失了兴趣。

  很快吃午饭了,封妈炒了个西兰花,炖了香喷喷的鸡汤,又用汤下了细面条。

  封雅颂用筷子卷起一小撮面条,听到封妈说:“你爸后天就坐飞机了。”

  封雅颂问:“已经定好票了?”

  封妈说:“对,大后天应该就能到家了。”

  封雅颂笑笑:“哇,他终于可以休假啦。”

  封妈问:“需要你爸从机场带点什么吗?”

  封雅颂说:“我没什么要带的。”

  封妈点头:“那我只让他买套护肤品了。”

  吃完午饭,封雅颂在桌前坐了一会,然后躺到床上。

  她闭上眼睛,刚开始,昨天的经历在她脑中荡悠,后来困意慢慢升了起来。

  她睡着了,并且一直睡到了晚上六点。

  封雅颂醒来后,缓了半天,感觉比不睡还迷糊。

  下午睡多的结果就是晚上睡不着了,封雅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终于想起了件事情做。她搜索了他推荐过的杜琪峰的电影,打开一部,带着耳机看起来。

  一直看到凌晨,封雅颂只感觉画面很好看,结尾很壮烈,其余没太看懂。

  夜已经很深了,她放下手机,看着漆黑的房间,突然感觉这部电影和他的气质,有点像。

  这样一想,这部电影似乎也不赖啊。

  封雅颂后半夜才睡着,也没定闹钟,她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十一假期只剩下最后半天了。

  封雅颂挪到桌子前面,捋了一遍需要完成的作业,只感觉心里发酸。

  她觉得连抄答案都抄不过来了。

  封雅颂沉沉叹了口气,开学以来,她的学习一直井然有条,每一部分知识,每一道作业题,她都是认认真真碾过来的。

  眼下突然断掉,她很不甘心。

  可是,她感觉自己的动力被突然抽走了,只留下一点心劲,徒劳地折磨着自己。

  封雅颂努力压下焦虑,想了一下,觉得无论如何先把老师应付过去。

  她先从不方便抄得几项作业开始动笔。

  刚写了几个字,她听到客厅传来封妈大声打电话的声音。停了几分钟,又打了一个。

  封雅颂觉得有什么事情,她开门走出卧室,问:“怎么了?”

  封妈有点焦急地说:“你奶奶的心脏不舒服,刚刚住院了,妈妈收拾一下坐车去看她。”

  封雅颂的爷爷奶奶住在外地的县城里,之前两个老人一直身体良好,生活规律,也执意不麻烦儿女照顾。

  封雅颂问:“我爸不是也快回来了?”

  封妈说:“对,我先过去,你爸下飞机之后也直接去奶奶家。”

  封雅颂说:“我要去么?”

  封妈:“你不用,明天就要上学了。你好好上课吧,别担心,爸爸妈妈都去照顾奶奶,然后也可以给你视频。”

  封妈走了两步,想起来,说,“不过开学之后,你要住校几天了。”

  封雅颂说:“嗯,反正我也有宿舍床位的。”

  封妈又问:“用我打电话给你们老师说一声么?”

  封雅颂:“应该不用,我进宿舍时候跟宿管打个招呼就可以。”

  封妈点头,转身抓紧收拾东西。

  出门前,她又嘱咐了几句,让封雅颂在家锁好门,早上记得定好闹钟,手机带在身上随时联系等等,然后给封雅颂留了一些生活费,拎着行李箱出门了。

  封妈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很快消失了。

  封雅颂在客厅里呆呆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心绪越来越不安宁,一方面担忧奶奶的身体,另一方面……

  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那么他呢,他回北京了么?

  封雅颂慢慢走回卧室,拉了一下学习椅,却仿佛排斥似的,不愿坐下。

  她走到窗户前面,望着外面行道树,和树冠上方阔静的天空。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年龄上撒了谎呢?

  见面时么?还是早些聊天的时候呢?

  可他并没有因为她还小,就拒绝她。相反,他很重视这次实践,他把她当成了平等的对象,带给了她很完整的体验。

  然后他心平气和地告诉她,sp实践是这样的,希望你不要再继续好奇了。

  这其实是种尊重,尊重她的那份小心情。这样的细节回忆起来,使封雅颂更难受了。

  封雅颂胳膊撑在窗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说,我们想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不光是年龄的问题。

  那么,是什么的问题?

  他说,我喜欢看到你越变越优秀,并且只对我求饶。

  他说,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放下戒备,更加信赖他,臣服于他的人么?

  封雅颂视线飘远,想起在那个微风飘拂窗纱的房间里,他蹲在旁边,静默地看着自己哭泣,然后低声说,我不打了。

  那不仅仅是心疼和饶恕。那更像是一声沉默地叹息。

  封雅颂眼皮垂下来,几乎没有思考,心中迅速产生了一个决定。

  于是她立即开始行动。

  封雅颂把书包拎起来,将乱七八糟的作业收了进去,又从衣柜里拿了一身校服塞进去。

  她换下睡衣,套上白T恤牛仔裤,将手机钥匙等带好,没有任何犹豫地,背上书包出门了。

  封雅颂抓着摇摇晃晃的扶手,坐了两站公交车。下车后,她抬起头,望着前面东方中心宾馆的大门,然后抬步朝那里走过去。

  她或许带着侥幸的态度,或许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或许是少女的情愫一遍遍冲昏她的头脑。

  又或许,她压根什么也没有想。

  封雅颂一鼓作气,进了宾馆大门之后直奔电梯间。站进电梯后,她发现自己没有房卡,无法按下楼层。

  于是她走了出来,转而走向楼梯。

  她爬到相应的楼层,走到记忆深刻的房间门前,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

  厚重木门,敲上去声音悠沉,像是叩响了一个漫长而震动的故事。

  敲了很多下之后,封雅颂意识到周权已经不在屋内了。

  如果他在,他从猫眼看到自己,他也会打开门的。

  即便是拒绝,那他也会先打开这扇门。

  他能够做到从容不迫地拒绝,因此他不会故意躲避。

  封雅颂的手垂下来。她想,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大概已经开车回北京了吧。

  他来到这个宾馆,目的就是约见她。

  见到了,不合适,就走了。

  封雅颂站在门口,怔仲片刻,心里的力气慢慢流走了。她垂头丧气,转身朝楼道走回去。

  向下走楼梯的时候,封雅颂望了望窗户外面,已经接近傍晚了,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家要做些什么。

  出了酒店大门,封雅颂慢慢穿过停车区,朝人行道走去,一辆车开进来,封雅颂往旁边避了一下。

  那辆车没有停进车位里,斜在路上,直接刹住了。

  封雅颂有些奇怪,脚步顿了一下,打算绕过去,在这时,车窗缓缓降下来了。

  周权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抿紧唇,看着她。

  封雅颂一下子愣住了。

  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背着书包,站在那里一副标准学生模样。

  她刚开始还有点冲劲,很快越来越紧张,不自觉伸手抓了一下双肩的包带。

  这些都被他收进眼里。

  他没有说话,她先开口了,轻弱地问。

  “你没有,回北京么?”

  周权没有回答。

  他的身子往座椅后靠了一下,静默看着她,直到她目光不安地抬起来,对视之下,周权出声询问:“怎么了?”

  不是问,你怎么回来找我了。

  只是问,怎么了。

  这样的问句,莫名的沉着,莫名的温柔。

  简短得令人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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