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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上曲】第四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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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祁喵喵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无边无垠万里沙幸能与你踏,秦州冷夜你目光灼灼如月华。


        —————



        【七】


        女子转身朝屋里走去,无量谷位于苍山深处,与世隔绝,一应日常消耗品都要省着用。木屋里一片漆黑,流觞的手在门口的清漆桑木柜上摸索着找了许久都不曾探到火折子。跟在身后的耶荷尔见状便也跟着去找,堪堪伸出手去指尖便触碰到了流觞的手背。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里虫鸣渐歇,两人的呼吸心跳彼此可闻。耶荷尔反手握了她的手,赤色的眸被流进窗沿的月色照亮,他试探着开口,“……对不起,我不想你生气。”


        生气?流觞稍想了想,贝齿咬着红润的唇微微蹙了眉,她是在生气,可是她似乎没什么立场生气。女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能捕捉到她的这些一举一动,神态僵了片刻才装着若无其事地抿了抿唇,目光游离向别处故作平静。


        “贺尔,”流觞叹了口气,她挣了挣自己的手,固执的小猫却并不肯放开,“我不适应同你…正常的你同处一室,我需要独处一段时间。你明白什么是独处吗?我需要自己……”


        “我不要,”男人不知为何,赤红眸色渐深,在月光下泛起潋滟波光;他吸了口气,手上却握得更紧,“别不要我。”


        ……他想到哪里去了。


        于是流觞好整以暇地抬眸看他,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似笑非笑,“能明白独处是什么意思,刚才就装着听不懂我说话,对不对?”


        “呃……”耶荷尔一时语塞,刚学会汉话的西域来客哪里能诡辩过流觞,他垂了眼帘,白色长睫如雪般覆在眼睑,抓着流觞的手晃了晃,“对不起。”


        认错态度诚恳,犯错行为过分。


        女子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忽然反手挣了他握着自己的手掌,随后在他腰间推了一下,将毫无防备的男人撂倒在半人高的桑木柜上。耶荷尔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脚尖踢到柜身,身子却在惯性下继续向前伏去,肌肉紧实的屁股刚好被迫翘了起来。


        嘶。在秦州挨打的记忆忽然涌了上来,耶荷尔倒吸了口冷气就欲起身,却被流觞一根指头点在肩后。


        “不要动。”女子的声音很轻,点着他的力度也很轻。可耶荷尔偏偏就像被定身了似的,僵在原地。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柜沿,他侧头盯着流觞满屋寻趁手工具的身影,眸光如剑锋雪色,在昏暗的室内尤显清亮。感受到身后灼灼视线,流觞挑眉回头,却见对方忙不迭别过头去,秾丽睫羽垂下,就像什么垂头丧气的小兽。


        支窗户的竹棍被贴在耶荷尔圆润的身后,男人的腰窝随着他伏身的动作若隐若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任命地将额头贴着木墙,没有言语。


        竹棍浸足了雨水,划破空气传来尖锐的啸声,耶荷尔下意识闭上眼睛,果然下一秒屁股上就传来尖锐的痛。


        “嗖——啪!”


        男人呼吸一滞,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流觞抬手用棍尖点了点耶荷尔的后腰,示意他再向下塌塌腰。没说什么话,又抽了一记。


        “啪!”


        将剑术烂熟于心的女子对于力度的掌握极为精准,流觞握了竹棍在手,仿佛执了雪行般,衣衫下的两道红痕排列整整齐齐。


        流觞没有说话,只整齐又刻板地抽着竹棍。除了第一记落在臀峰正中外,其余每一记都沿着那挺翘的弧度向下延伸着,直至腿根才又翻了上来。


        寂静黑暗中耶荷尔的呼吸逐渐粗重了起来,他试探地张了张口,却并不知该说些什么。男人抬手撑在额前,握拳的手指甫一碰到额头便蹭了晶亮的冷汗。


        “手放下来。”站在背后流觞看不清他的动作,只以为他要以咬手代偿。女子轻轻抽在他肩上,算作警告。


        沉闷如死水的空气被女子清泠的声音划破,耶荷尔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颓然放了手。


        “怎么,委屈了?”流觞好笑地看着这只颓唐的小猫,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如刀削,处处是充满侵略的美感,却偏偏在这儿像个胆小的受气包一样,只顾着挨打,什么话都不说。


        “……”耶荷尔抿了抿唇,才用那不标准的汉话回复道,“我不想你生气。”


        “不想我生气,”流觞上前摸了摸他的臀肉,隔着衣衫肌肤上肿起细密的檩子,整个臀瓣都像个手炉般,烫得惊人;女子毫不顾忌地扬手掴了一巴掌,“主祭坛边毒物横行、险象环生,你每日看着我孤身前往,就从未担心过我能否平安回来吗。”


        “……”挨了一巴掌,耶荷尔的身子稍颤了颤。他鼻腔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闷哼,流觞轻巧的三言两语如晴天霹雳炸响在他耳边。


        男人从未想过他的一点私心竟是让她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我……”耶荷尔只觉喉咙一阵发紧,他愣了半天才涩然开口,“我不知道、你会…”


        他原先一直是没有视觉的,无量谷与世隔绝,耶荷尔不知道苍山深处是何等陷阱这很正常。流觞并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她能悲天悯人地为一个江湖相逢的过客跋山涉水寻找灵药,自然不会揪着这点不放。对女子来说,更多的是在恼自己在他面前早不知何时丢了那仙风道骨的形象。


        于是流觞冷笑一声,复拿起竹棍点了点他的腰示意他趴好后,用棍尖勾上衣衫的系带。隔着三尺长的竹棍,黑暗里动作难免失了精确,亵裤随着中衣一同滑落在脚边。


        臀上骤然一凉,耶荷尔惊得就要弯腰去捡自己的裤子。男人圆润饱满的臀瓣上爬满了整齐细密的红痕,檩子交叠处泛着深色的红痧,看着就疼。


        “啪!”


        预料到他的动作,流觞复扬了手腕,直接将堪堪直起身子的男人又打得伏了回去。


        “啊呃…”经了休息的臀肉此时分外敏感,那些肿起的檩子如火烧般连接成片,大肆叫嚣着。耶荷尔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却终究是伏着墙一动不敢动了。


        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害羞得耳根通红的男人小声道,“对不起。”


        他也就会说这一句了。流觞暗自摇了摇头,耶荷尔的乖巧半点没有讨得她心软,只又抽向肿痕最多的臀峰。


        “啪啪啪……”


        抽打声不再清脆,有些闷闷的,但依旧急促。耶荷尔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偶尔肿痕交叠,男人也只是低哑的呻吟一声,脊背绷紧又努力放松。


        他承迎责打的屁股不再白皙,像个表皮被压到的红桃子一般,看得人很想将那些凹凸不平拍实——流觞也确实这么做了。女子上前揽了他劲瘦的腰,不顾男人不受控制的颤抖捉了他的一只手压在身后,扬手,一巴掌落在左边臀瓣。


        “啪——”


        “呜!”耶荷尔疼得倏然扬起头,男人眉目紧紧蹙着,汗水打湿了他的眉宇,好像覆了曾细密积雪。他回头看向流觞,赤色的眸颜色渐深,却是欲言又止。


        女子微凉的手掌在与肌肤不断的碰撞下变得滚烫,当她把手压在男人变了颜色的身后时,耶荷尔的呼吸也随之不安地紊乱了起来。


        “流觞……我没有想让你危险,我……呜啊!”没等他说完,耶荷尔低沉的嗓音忽然戛然而止。回答他的是依旧急促而严厉的抽打,一左一右,轮流照顾着两边臀瓣,直将那些凹凸不平的檩子都挨个儿压平都不曾停手。


        男人的尾音逐渐染了鼻音,他说汉话时语音本就缱绻,如今更是显得尤为可怜。


        手下的团子在慢慢失去弹性,男人的身子也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不由自主地躲闪着。流觞稍稍停了手,向后退开一步给足他平复的空间。女子抬手拂过自己额前滑落的碎发,语气不明地淡淡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但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君子所为。”


        刚挨了顿腿都在抖的狠打——甚至这顿打还远远没有结束,耶荷尔疼得大脑发晕发胀,撑着墙缓了许久才听明白了流觞话里的意思。“我只是……”低沉嘶哑的声音说了几个字便停了下来,耶荷尔回头惴惴不安地看了流觞一眼,眸中隐约有水光一闪而过;他抿了抿唇,低下头很是艰难地轻声道,“我害怕你赶我走。”


        流觞微微一怔。


        诚然她也说不上原因,为何偏偏对这么一个江湖过客如此上心。对耶荷尔来说,地窟之上的生活与他先前所经历的可谓天差地别、截然不同,他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有所畏惧,天经地义。至于他对自己的依赖……许是雏鸟情结罢,山上从窝里跑出来的幼鹤尚且寸步不离将它捡到的弟子,眼前这只红眼小猫看来和那些小兽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流觞放缓了语气,“即便你犯了错我也只是打你一顿屁股,你为什么担心我会赶你走?”


        脑子里除了如何杀人再没有其他东西的耶荷尔此时并不明白,感情从来不讲理,这位清冷似月、凝霜赛雪的女子早已不知何时悄然走进他的心底。人在心悦之人面前是会自惭形秽的,她是天边明月,而他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沙鼠罢了。


        “说话,”流觞无奈的语气打断了耶荷尔的思绪,女子不知何时又拾起了那根竹棍,“不说话我打了啊。”


        “呜……别!”耶荷尔连忙伸手挡向身后,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流觞的面色一便趁机揉了两把被打成红桃子的臀瓣。


        “流觞……”男人的语气放得极缓,配上那躲闪希冀的眼神,这是一句遮遮掩掩的求饶。


        耶荷尔身后两瓣臀肉被染得殷红,像极了树丛中的野果浆倒成汁后均匀敷了一层,与男人白皙的腰腿形成鲜明对比。流觞迎着他的目光上前,到底是放下了那根杀伤力颇大的竹棍,抬手摁了他的窄腰,巴掌叠在左边臀瓣。


        “啪啪啪啪……”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就像雨水打在芭蕉叶上,耶荷尔痛得嘶声吸气,试着晃腰躲闪却总为自己赢来更狠的一记。


        “呜!嘶……唔啊…”男人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他修长白皙的手掌紧紧攥握成拳,“唔……我疼…流觞——”


        耶荷尔背对着流觞,将那双狭长的赤色双眸挡得严严实实。男人的声音粘粘糊糊似乎卷了泣音,一面哀哀痛呼着一面小心翼翼地讨饶。上次挨得也不轻,但耶荷尔终归是不曾落泪,这次……


        他吸了吸鼻子,试图憋回蓄满眼眶的泪水。


        两瓣臀肉在责打下高高肿了起来,在夜晚微凉的空气里冒着热气。耶荷尔疼得双腿不住的抖着,他试着伸手揪了揪流觞的袖口,“……对不起。”


        抬头,迎上男人水光潋滟的眸,流觞心底好像有块很是柔软的地方被戳到。女子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


        耶荷尔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刻意将上身的衣物向下拽拽,好遮挡住自己的红桃子。流觞抬手捧上他俊朗的脸,男人后知后觉到她的手掌也如被打肿的臀肉一般滚烫。“疼还是委屈?”女子用指尖蹭过他眼睫,涟涟水痕停留在肌肤上,她放缓了声音问道。


        “疼,”耶荷尔皱了皱鼻子,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才小声补充,“也委屈。”


        流觞轻轻笑了一声,双手探向男人身后轻柔缓慢地揉捏着。耶荷尔身材高大颀长,流觞站在他面前只够得着他的肩膀,此时被矮他不少的女子圈在怀里,颇有些不自然地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下次再敢背着我整这些乱七八糟……我高低给你揍到三天不能下床,”流觞手上刻意加重了几分力道,哄人哄了一半又忍不住威胁道,“听懂了吗?”


        “啊呜!Jesus!”淤肿的臀峰被女子用力捏了一把,疼得耶荷尔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不受控制地蹦了句母语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流觞的面色,对不想对上她虚张声势里暗藏的笑意。男人面上一红,连忙垂了眼帘,“嗯,听懂了。”


        【八】


        耶荷尔的眼睛已经治好,一心想带他去游览江山如画的流觞便无了再在此处住下去的必要。在山上伴着清苦香火静修的日常没理由下山后还要经历,随手卜了个黄道吉日,给谢流离与祁念分别去过信后,流觞领着耶荷尔来向酒先生辞行。


        出乎二人意料,酒先生竟好像早知他们今日要离去,吊儿郎当地端着酒葫芦立在门前,让阿瑶一个小姑娘跑前跑后地收拾行李。


        “先生这是要,出山?”流觞一手提剑一手执了斗笠,耶荷尔在身后牵着两人的马匹。马儿在谷中养的膘肥体壮,连皮毛都泛着光泽。


        叹了口气,酒先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在此处隐居了十二年有余,想不到还是被你们这华山来客搅了清静。”


        他凌乱的头发下一双黑眸却亮得可怕,如今举目向天边的山脊看去,声音如古井泛起波纹,“也该出去看看新的江湖了。”


        四人就此告别,无量谷位于苍山深处,光是走到官道上便费了两人整整一日的功夫。月上梢头,两匹快马驰骋于陡峭的盘山路上,被两侧绵延的竹林掩盖了嘈杂的声音。山下水声潺潺,月亮的倒影映在江里,伴着他们一路远行。


        快马加鞭赶了三日,两人从渝州城踏上了开往江陵的大船。码头和船上人来人往,不少都是这段时日来往于巴蜀与中原的各门派侠士。趁船还没出发,流觞拦了一位身着青岩门派衣装的女子,用自己画的符向她换了两副防晕船的药。


        流觞靠在船舷,望着远处的江面,卷着湿润水汽的风将她的碎发吹拂凌乱。耶荷尔沉默地立在她身边,头上顶着流觞早先准备的斗笠。行走江湖,出门在外,将他那头银发遮盖一二低调些总是没错。


        虽然应当没什么人能打得过他俩——华山剑道彻底觉醒的流觞如是想到。


        江上天长云阔,水面倒影两岸青山,身后嘈杂的人声讨论着乱七八糟的天下事,流觞并不想听。她拍了拍耶荷尔的肩,男人衣衫下的肌肉紧绷得蓄势待发,似乎下一秒便要拔刀似的。流觞安抚地顺了顺,只顾着斟酌言辞,却没看到男人倏然红了的耳根。


        “不必紧张,船上有官府的人护卫,不会有事的。”


        一路行行停停,辗转漂泊,因有人作伴,漫长的路程也不觉无聊。从渝州到江陵,又从江陵去往瞿塘,最后才抵达扬州。两人下船进城时,天已入秋,几个月的相处已然让耶荷尔很自然地融入到了中原的风土人情。流觞很满意,没有为师者会不爱聪明的学生。


        傍晚时分,街上的商铺和阁楼渐次点亮灯火,今儿是乞巧节,灯火辉煌的街上满是娇滴滴的婀娜少女,三三两两提着花灯娇笑打闹着。流觞很喜欢甜甜软软的小姑娘,因不巧站在路边被误以为是批命的摊子也没有反驳,反而是当场借了笔墨,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对面小姑娘的生辰八字。


        灯火辉煌的街上,耶荷尔百无聊赖地抱刀立于流觞身后,见她言笑宴宴地同来往的女子搭话算卦,心下又莫名生出无限的耐心来。他抬头看向不远处一角垂着花藤的阁楼,半轮圆月正挂在屋角顶。


        他不明白七月初七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流觞为何会有闲心去做这些事情。但总归她喜欢,他就是要陪着的。


        夜色迷蒙,江风吹拂,耶荷尔被人间烟火气一熏,忽然对自己的前路充满迷茫。这一路上他只沉默地跟着流觞走着,从没有思考过自己应当如何。可他们注定是要分别的,她是悬于华山之巅的明月,月光有一刻洒在他身上便已然应当珍惜,又如何能将月亮据为己有。


        “贺尔,在想什么?”流觞用胳膊圈着散了一桌的铜板,见耶荷尔缄默地垂眸望向江面,自己也探头去看了看,“该不会是小猫想吃鱼了吧……”她总是会将他形容成野猫,贺尔起先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在白帝城见到一只流觞非说和他一模一样的狸奴才后知后觉,却也随她去了。


        “没什么,”他的口音还带着西域的缱绻,说起汉话来总是有些不伦不类,“好多钱。”


        “嗯,好多钱,”流觞鼓励似的复述了他不标准的汉话,清冷如雪的白衣道士一枚一枚的数着铜钱,看上去说不出的违和;只是随了她掌门师父而爱钱如命的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专心清点着,“八十一、八十二……足够我们去寒玉坊买两碟白玉百果糕并一壶顾渚紫笋茶了!”


        “走走走,刚好我肚子饿了。”说着流觞就要离开,耶荷尔早习惯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无奈上前帮她收拾着铜钱与罗盘。


        丝竹之声缭绕于街上,头顶张灯结彩,红绸乱舞。满耳嘈杂中耶荷尔忽然很是清晰地捕捉到几句零星的话,是一群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雎阳城前两天死了个华山弟子,还是个年轻的女子;哎,你不知道,估计是江湖寻仇,那紫衣门……可惨啦。她被人发现……乱葬岗,我都不忍心看。”


        心底好像漏了一拍,耶荷尔全身肌肉都乍然缩紧。他下意识扭头看向流觞,却见女孩撑着包袱的手僵在空中,一双黑眸深若寒潭,看不到一点光彩。


        “念念、念念师姐……”现在门中在雎阳城的只有祁规与祁念这一对师徒,流觞执剑多年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偌大一个口袋,她握着罗盘竟怎么都装不进去。


        耶荷尔沉默地拿过罗盘,三两下收拾完后伸手抓着女孩冰凉的手掌,逆着人群向驿站走去。


        宝马雕车,幽香满路,街上每个人都笑语盈盈。祁流觞只茫然地被耶荷尔拽着向前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有他的背影占据了她视线的全部。


        这是耶荷尔第一次领着流觞去向一个地方,也是最后一次。


        很多年后已经成为了华山掌门的流觞还是会想起那年的乞巧节,花灯烂漫,满目璀璨中有人沉默却稳妥地托住了她一直下坠的心。


        -


        后来孤身一人行走江湖的耶荷尔因他的双刀而渐渐崭露头角,又靠着血洗紫衣门一鸣惊人。无数大小门派向他递来橄榄枝,想把这位颇有武学天赋的年轻人招至麾下,同样还有数不尽的埋伏与暗杀在等待着他。元月时他与酒先生于长安相逢,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身边没有流觞的身影,只喝了他一壶酒,向他指了一条路。


        “他们华山的人向来如此,”酒先生一袭青衫,风流落拓,目光悠远地看着他,却不知在怀念谁,“总是以天下事为先,分明各个都是不让分毫的孤僻性子,偏偏要装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假惺惺的,也不知道给谁看。”


        这话稍有些难懂,以耶荷尔如今的汉话水平理解起来尚有难度。


        于是他只沉默地给酒先生又斟了一杯酒,他有的是钱,足够酒先生在这长安城中最好的酒楼烂醉三百天。


        前些日子有人用百两白银买他去杀一个人,他去了,只因为他隐约记得流觞对这些金银铜板很是喜欢,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花。


        “罢了,罢了,”许是酒意上头,酒先生的眼角泛出泪花,人却仰天大笑着,“你心性澄澈,却只知取人性命,这样不好。我这里有个门路,对你来说是个好去处。”


        光鲜的盛世背后仍有黑暗,耶荷尔就是游走在黑夜中的影子,做着惩恶扬善的事。天涯漂泊,岁月蹉跎,凭借着矫健利落的身手,耶荷尔很快成了门派里中流砥柱的人物。


        又一年烟花三月,位于江南的论剑会再次拉开帷幕,江湖客们从天涯海角赶来。


        耶荷尔偶然得闲,奉命将某朝廷贪官斩于床榻之中后在江南逗留了两日。他斜斜靠在屋檐上,在满是少年意气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熟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子,穿着耶荷尔见过的青岩衣着。


        他忽然很想去问一问谢流离,问他流觞近来可好。


        想了想又觉得无趣,对于他们这种江湖中人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又何必让她知道他有多想她。


        或许某年某日路过华山之时,可以轻叩她的房门讨一盏热茶,这便已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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