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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十三 (下) (转载·佚名)蓝湛受罚

      烛光摇曳,那人伏在榻上-动不动,生死不明。

      三十三记戒鞭,抽断了蓝忘机整整九根肋骨,他心里明白,兄长和叔父,终究还手下留情了。若是没有刻意避开心脉,那他此刻,应当也不会熬着这漫无边际的痛楚与折磨了。

      这么多年,世人眼中不染尘埃的蓝公子其实受过不少疼,也捱过不少痛,但是这-次,却和以往哪- -次都不- 样。他在难得清/醒的须臾间,不知今夕何夕,亦不晓得身在何方。

      仿佛无尽大海上漂着的一叶孤舟,无处停泊。

      蓝曦臣这段时日似是被绑在了静室,他坐在-旁的蒲/团 上,面前摊开的佛/经许久未被翻/动了。这许多天,他神不守舍魂不附体,心中被炽/热的烈焰烤着,却又无/能为力。

      泽芜君,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余光里扫见榻上之人有了些细微的动作,蓝曦臣忙起身去查看。瞧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阵抽/搐, 又挣扎着蜷缩握紧,他便知道,蓝忘机这是又被疼醒了

      …. .兄长?”喑哑的嗓音不复往日低沉动听,平白多了几分委屈与可怜。

      蓝曦臣单膝跪地,衣摆皱巴巴地垂在地上,白靴上的几处泥尘格外扎眼。他本以为看到弟/弟苏醒过来,会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化作-声叹急。

      一只手颤抖着抬起来,又无力地落在被褥之上,蓝忘机想扯出个浅浅的笑,却败给了身上一波波袭来的剧痛。他闭上眼睛,收拾好神情,缓缓睁开那双黯淡了的琉璃色瞳眸。

      “兄长,别哭了。”

      蓝曦臣在哭。

      光风霁月的泽芜君,此刻跌跪在至亲身侧,银牙咬碎却止不住那不争气的眼泪。

      三十七日,整整三十七日的煎熬与懊悔,将这个年逾弱冠的青年拖入了地狱。父母亲已故去,若是弟弟…..

      蓝曦臣以手掩面,半晌难言。

      理智告诉他,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全部,但是瞧着弟/弟一身血污伏于榻上时,却还是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来。

      …..你,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他仿佛逃一般从蓝忘机的视线中抽身 而退,明明那琉璃色的眸子并无半分怨怼,可他就是无颜以对。

      温热的蜜糖水被精致的银汤匙舀起,缓缓送入蓝忘机干裂的嘴唇。昏迷的这段日里,蓝曦臣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想尽办法给蓝忘机喂进汤药食水,但奈何伤得过重,咽下去两口,又能吐出去三口,有时人发起高热,实在干呕得厉害,竟是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如今终于神志清明,可以自行吞咽,蓝曦臣自是想抓紧时间,给他多喂上一点东西。蓝忘机从小就乖觉得过分,从不愿给旁人添麻烦,就连亲近之人,也是能不叨扰就不叨扰。虽说此时浑身都如凌迟般难受,但还是硬忍着所有不适,勉强接受兄长的关切与照料。

      “兄长,…..

      “他来看过你许多次,昨夜也一直守着你, 但是你在梦中都有些抗拒他的触/碰,所以换药擦身之类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蓝忘机复又伏回了榻上,眸中是压抑至极的哀伤,昏迷的这许多时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许是人的本能使然,对于亲手执罚的叔父,他到底是有些畏惧了。

      昏沉之中,他隐约听到了蓝启仁言谈的声音,但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却是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叔父似乎很焦急,语气带着焦灼与愤怒,他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朵,却是连挪动- -根手指都力不从心。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起了,但听兄长的意思,应当是他做了让叔父伤心的事情吧。

      照理来说,他应该亲口和叔父道歉的,可身心俱疲至极,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将他从小教养到大的长辈。

      虽已尝得戒鞭威力,但如若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即便是与长辈们刀剑相向,他也依然会去救魏婴,可这样的选择在叔父眼里,该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三十三记戒鞭送他去地狱走了一遭,可他却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

      于受伤的长辈他心中甚是愧疚,可若是他不拼死- -搏, 魏婴定撑不过那一-日的众人围剿。

      蓝曦臣知道蓝忘机仍需静养,说得多了反而会乱了他的心绪,最后只叹息道:“忘机,兄长知道这么说,有些残忍,但还是望你莫要怨恨叔父,他亦有苦衷

      “我知。

      怨怼无益,更何况,那是他应得的,即便不是叔父亲自动手,也依然会由他人代为执行。

      说来也令人颓丧,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个问题。但他心下了然,即便是问了,也不一定能如愿以偿得到答/案吧。

      蓝曦臣看着他瘦削的肩胛骨,似是望穿了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句话兜兜转转,却仍是狠下心砸在了蓝忘机面前:“忘机, 放过自己吧,你已尽力,眵思只是自伤。

      言毕,蓝忘机的身子骤然一僵,他将脸转到里侧,用墨色长发遮住所有情绪。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滚进被单,洇晕出一片水渍。

      心已经被撕碎了,可勉强拼凑出- -个形状后,炙热爱意仍旧那么惹眼。十五岁至二十二岁,七载光阴,那人在自己心间生根发芽,开出璀璨的花。

      清泉是他,艳阳是他,初雪是他,兰是他。

      初时未曾发觉,待到回首瞻望,竟然处处都是那人留下的回忆。

      原本想着,即便余生永不言明心底情谊,他也能以朋友知己抑或是旧相识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见他,可最后,却还是形同陌路,分道扬镳。

      就只是陌路人,而已。

      仔细想想,自己这许多年,就像是小偷。

      玄武洞时偷来数日朝夕相处和一只锦囊;百凤山时偷偷献上自己的初吻,又不由分说夺走那人胸口的一枝抛花。

      还有夷陵偶遇,也是自己偷跑下山数次才艰难得来的重逄。

      还有什么呢?

      他挖空心思却也想不出更多了。

      蓝曦臣抬起手想帮他顺气,又后知后觉地放下了,忘机的肩背乃至手臂上,都是伤可见骨的戒鞭痕,他根本无从落手。

      罢了,就让他自己缓-缓,日子还长,总有一日,能熬过去吧。

      蓝曦臣推门离去,留给伤心至极的少年人一片清净,偌大的静室只剩蓝忘机一人,他终于不再隐忍,恸哭失声。

      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

      再痛的伤,也会有愈合的一天。

      但是对受了戒伤的蓝忘机而言,时光却像是被浆糊死死粘住了,每时每刻都要分-寸地去煎熬。自受罚至今,已有半载有余,这期间,他得知了最不愿听到的消息一天道好轮回, 善恶终有报,夷陵老祖已经身死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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